溪山过雨

*造谣太空远征paro，第二人称。有夜莺死亡提及。

Summary：地表遭遇多次陨石天灾，为了探明情况，德雷雅加入了太空远征的队伍，而你作为当局一把手在后方主持大局。在又一次陨星潮汐后，你需要发表演讲，安抚群众。但多日连轴转的工作让你的身体不堪重负，陷入昏迷，而在意识坠入深海之后，你在梦里见到了你日思夜想的人。

00

  

每三年的同一时间都有一群流星坠入地表，带来不熄的火、热与灾变。

  

第一研究院将这一现象命名为“陨星潮汐”，并根据每一次的规模将之划为Ⅰ、Ⅱ、Ⅲ三个不同级别。但更多永坠于黑夜中的人，更愿意称之为：

  

“燃烧的星辰。”

  

  

01

  

“报告！据第一研究院观测，潮汐周期异常，疑似大量陨星即将冲击地表！”

  

“还有多长时间？不，直接联络第一研究院天穹观测站。”你从桌上山一般的公务里抬起头，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我需要精确的数据，以便向民众发布避险信息。”

  

来报告情况的接线员愣了两秒，又中气十足地喊：“研究院目前正在紧急计算，还没有新数据送达！”

  

“还没有新数据？夜莺……不，卡洛琳。”你呼唤你的新秘书，她从房间外抱着新的文件急匆匆走进来，先搁在左边那一堆——你习惯把紧急件放在左边——才应道，“议长。”

  

你示意她去打电话：“给研究院院长，不，给天穹观测站站长打电话，我需要了解目前的情况。”

  

她应是，奔去一侧的电话机前拨打观测站的号码，你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正如你到现在都不习惯夜晚孤身一人入睡一样，你也不习惯换了一个秘书——可惜你的恋人德雷雅在六年前加入远征队伍，向太空进发，而两个月前的“陨星潮汐”，你也失去了你原本的秘书夜莺。

  

卡洛琳是夜莺一手提拔培养的新人，行事作风里都有她的影子，但你仍然不太习惯。

  

德雷雅以前说过你是一个恋旧的人，你当时予以反驳，但现在你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真的。

卡洛琳的声音将你拉回现实，她焦急地对你说：“议长！所有通讯信号完全中断！可能是陨星进入大气层即将坠入地面！”

  

你脑海中轰然一声炸响，猛地从椅子上跃起，喊道：“广播通知，能扩散多远到多远，要求所有人进入地下掩体，躲避陨星潮汐！”

  

然而迟了。

  

你从窗口看到红色的火球朝大地的一角坠去，随之而来的是惊天动地的连环炸响。

  

好在你所在的地方有覆盖面积超过三十平方公里的“天幕”防护罩笼罩，但震动感依然一路蔓延到这里，让楼房都为之摇动。

  

簌簌的尘灰扑到你脸上，你咳了两声，又问：“现在能打通电话吗？”

  

卡洛琳如梦方醒，抓起电话开始拨号——这一回拨出去了，你听到电话外放声中传来夏音急切的声音：“议长！”

  

“我在。”你从办公桌里绕到电话机前，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陨星潮汐周期异常，在今年两次爆发，据我们初步研究，可能原因有三：一是……”你听见她在电话那头有条不紊地向你说明当前的分析情况，不由叹了口气。

  

她一口气说完了话，又问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议长？”

  

你思忖了一下，对她说：“最要紧的是研究院得有发言人来向民众解答此次异常陨星潮汐情况，其次是同远征队伍联系互通消息——我记得他们现在离我们还不算远，应该联系得上？”

  

夏音似乎在那边掩了话筒，你听到她似乎在询问什么，隔了一会声音才重新变得清晰：“议长，天穹观测站已经在第一时间向远征队伍的德雷雅教授发送信息，预计达到远征队伍时间为十五天后。”

  

她顿了一下，向你道歉：“抱歉议长，没有问您是否需要带话。”

  

“不用。”你说，“为某一个人破例是不可取的行为，我相信她也明白。”

  

你示意卡洛琳挂断电话，直起身，吩咐她和研究院方面对接拿一些资料回来，顺便安排之后的演讲时间。她颔首应是，又提醒你：

  

“议长，我刚才拿过来的文件是目前最紧急的，需要您审阅后下决定。”

  

刚才来传消息的接线员早在你让卡洛琳给研究院拨电话之前就退了出去。你坐回办公桌前，目送卡洛琳朝门外走，门快掩上之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又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很腼腆地看着你说：“议长……”

  

你朝她一笑，问：“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卡洛琳停了一下，说，“只是您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夜莺前辈以前经常告诉我，必要的时候要催促您好好休息。”

  

你没想到从她嘴中出来这么一席话，怔了一下，然后应好：“我会的，谢谢你。……去忙吧。”

  

她这回干脆利落地点了下头，替你关上了门。

你沉下心看面前文件上的文字，然而让你畏惧的是，眼前的墨黑字迹扭曲成蠕动的蛇影，在纸面上蜿蜒爬行。你眨了眨眼，它们又化成雪花一样的碎片，絮絮缀在你眼前。

  

朦胧间，你感觉你似乎向前走了一步。

  

这些絮状的东西在你眼前轰然消散，你的意识沉入了无边的深渊。

  

  

02

  

汩汩。

  

你感觉自己正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着。

  

从面前、从身后、从左右两侧，温暖的水似乎举托着你，让你不至于同它失散。

  

你下意识伸手想要去触碰头顶拂过的水流，却摸到一只泛凉的、有些湿润的手。

  

你眼前依然是漆黑一片，但能清楚地意识到这只手轻触到你的嘴唇、鼻梁、脸颊，乃至耳畔，点上你的耳垂，又顺着什么东西往下滑——

  

是你戴着的耳坠。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触碰你的耳坠。

  

你猛然睁开眼睛，看到雾蒙蒙的暗色里唯一的亮色——你许久未见的爱人正驻足在你眼前，神情柔和地看着你。

  

“德雷雅——”你伸手试图握住她，她也反手抓住你的手，将你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想要拥抱她，她也回抱住你，手轻轻抚过你颤抖的脊背，在你耳边轻声问：“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亲爱的、小小的向导，你今天也和我一样想看看星星吗，还是说，我又走丢了？”

  

“不，你没有走丢。”你听到自己说，“我只是想看看星星。”

  

她浅浅笑起来：“那就和我一起看吧。”

  

随着话音落下，你眼前无边的暗色一瞬褪去。

你看到半壁深蓝的天穹、无尽的繁星，以及半壁浅蓝的天空、耀眼的日光。

  

一时间，你感觉哪里不对，又似乎没有半点问题。

  

德雷雅站在日与夜的边界上朝你微笑：“很奇特吧？像日夜的真理都近在眼前，我想你会喜欢这样奇异的景观。”

  

你点点头，又摇摇头，迟钝的神经里依然感觉哪儿不对——但当她垂眸吻过来的时候，你忽然也感觉这不算什么大事。

  

吻开始是清浅的，随后逐渐激烈起来。她握住你的腰，像握住她所追求的真理那么用力，又像是时不时会偏离人类世界的迷途之人攥紧航标。

  

“很抱歉。”她絮絮的轻语从同与你嘴唇相接的地方模糊地传出来，“我总担心偏离方向。”

  

你下意识拥住她，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或许确实也做过千百遍：“保持清醒，如果担心偏离方向就……”

  

她笑起来：“就转身看你。”

  

你看见她明亮的银色眼睛，像天穹上方正剧烈燃烧的星辰那样明亮：“绝望当中必然能发掘出希望，只要有你在，我就不会迷路。”

  

不知怎的，你说：“可我们并不在相同的路途上。”

  

她神色诧异了一瞬，身影从你怀里消失，又重聚在另一条路上——那条路铺满了淡蓝色的晶石花朵，她踩在上面，像踩在无边的海浪里。

  

你和她静默地对望了一会，她忽的笑了，向你伸手：

  

“怎么会是不同的路途呢？”

  

你看向她的手，又看向朝同一方向延伸的两条路，鬼使神差地说：“可这是两条平行的路途，永远没有交点。”

  

德雷雅的手抓住你的手：“现在我们就是交点了，一个人在路上或许会迷失，但两个人不会。”

  

她清澈的眼睛望着你：“我想要追求真理，而你说过，你是我的向导。”

  

你点点头：“是的，无论多少次，向导都会为你指路。”

  

学者脸上流露出柔和的笑意，她牵着你朝前方走。

  

你们一路经过永恒燃烧的星体、螺旋盘绕的星云、上升至天空正中的巨大月亮。开始是她带着你走，后来变成你拉着她跑，你们在星辰的原野里越行越快，跑动间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星星碎屑。

  

最后你们停驻在星光汇成的湖泊深处，头顶是星星，脚底踩着的也是星星的倒影，你听见她对着水面说：“我们见过万千的星辰，我们的智慧在代际间传递，人类在宇宙中纵然渺小如尘埃，但人类的精神将永恒刺破黑夜，达到不朽。”

  

你觉得这话非常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你下意识随着她朝水中望去，恍然间发现，清澈如镜的水面上只有你一个人的倒影。

  

你望向她，望向你的爱人，望向这个你已经六年未见的人——她的身影碎裂成光，满溢出来，柔和地拂过你的头发，你的面颊：

  

“回去吧。”

  

“她”说，用你最熟悉的，柔和的声调。

  

“我们还有共同的事要做。”

  

  

03

  

你恍然醒来，意识到久违的重逢不过是一场梦。

  

或许也只有在梦境之中，你才能隔着遥远的光年，收到她从星辰之间向你投来的一瞥。

  

你与你的爱人正在以不同的方式对抗永夜，它目前或许是两条渐渐拉远的平行线，但你相信，平行的两条线路最终还是会汇聚在一起。

  

你定了定神，坐起身，发现在自己的卧室里。床头柜上摆着一杯还有些温热的红茶、一份三明治，以及几张字条。

  

——是卡洛琳的字迹。

  

你惊讶地发现你已经昏迷了三天——果然是因为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吗？

  

好在你的秘书小姐每天都会给你换新的餐食，她似乎从夜莺那里得知你不喜欢有别人守在身边。

  

你咬着三明治，短暂地意识到：夜莺也是从德雷雅那知道这事的。

  

然而这都是记忆里的旧影了，注定会蒙上昏黄的色泽。

  

你简单吃了点东西，打理自己，像往常一样迈出房门——还有堆积如山的事务亟待你处理。

  

不出意外，你的秘书卡洛琳正等在门外，像德雷雅乃至夜莺会做的那样。但不同的是，你以前的秘书会再次反复提醒你多加休息，而你的天文学家会给你一个无声的拥抱、亦或是一个吻。

  

换做卡洛琳又不一样了：她替你披上外套，低声问你好些没有。你点点头，率先向前走去。

  

她落后你半步的位置，跟着你走了一段，直至你们经过走廊那幅描绘着远征队伍的油画，你听到她轻声叫你：“……议长。”

  

“我在。”你没有回头，问她，“有什么事吗？”

  

“您……有想念过德雷雅博士吗？”

  

你哑然，不由转头看她，看见她忧虑而又迷茫的神情，恍然想起她哥哥加入了远征队伍。

  

你弯了眼睛，安抚地朝她笑了一下：

  

“很难不想吧？他们也正因为牵挂着我们，牵挂着全人类，才会义无反顾地加入远征，去寻找我们未来的方向。”

  

你走到她近前拍了拍她肩膀，又轻轻抱了她一下，说：“正如我和你在思念着远征队伍的亲友一样，我相信他们在遥远的天穹之间，也在思念我们。”

  

她在你怀里轻轻应了一声，抬起头来。你装作没有看见她发红的眼圈，照常说：“走吧，我们还有我们的战场。”

  

说罢你转过身，继续朝前走。身为你新秘书的女孩在你身后响亮地应了一声“是”，你听见她的脚步声追上来，与夜莺的，也和德雷雅的脚步千差万别。

  

你带着她一直往前走，穿过走廊，穿过各个办公场所，走向你惯常的发表讲话的露台。

  

你看到被防护罩撑起的天幕下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的面容虽然疲惫，但眼睛是那么明亮，像所有的星星都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道洪流。

  

“我们在此相遇，如同水滴汇入江海。”你听到自己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扩散到这一方难得平静的天穹下，“我们也将分离，或许是相隔遥远，或许是生死之隔——”

  

“但我要说，这都是暂时的。”

  

“星辰或许会燃烧殆尽，但人类的精神永垂不朽，我们终将会在未来再次相逢，以我们熟知的形式，或我们未知的方法。”

  

你听到人潮沸腾的声音：

  

“——敬我们！敬人类！”

  

  

你知道这次演讲成功了，你成功安抚了民众，在迫近的“燃烧的星辰”之下，你们有了新的喘息机会。

  

但这不够，你还需要完成更多的工作，让这种喘息延长更久。

  

你重新坐到办公桌前，马不停蹄地处理公务。

在你处理完左边那一摞文书时，你瞥到放在桌上的，小小的星象仪。

  

你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像过去对着星象仪原本的主人那样微笑——

  

你记得她说过，每个人都来自于星辰，那么终有一天，你们会在宇宙的汪洋中再次相遇。

  

  

  

无论是星体活动中相互碰撞的引力波，还是恒星衰变中向外放射的粒子。

  

……亦或是星辰燃烧后，留下的尘埃。